整容找回南宋气质

修复后的千手观音造像（2015年3月31日摄），圈内处右手拿如意珠。 特约摄影 罗国家

“千手观音与以前有点不一样了！”

大足石刻千手观音金光重现后，不少旧地重游的游客有这样的感觉。

他们的感觉没错。但石质文物保护专家、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员黄克忠说：“其实，现在的千手观音才最接近它开凿时的模样。也就是说，千手观音在修复中的改变，只是恢复了本来面目。”

肃穆的外貌变得慈祥 只为还原“南宋表情”

千手观音主尊修复后，最明显的改变发生在面部。

原本正视前方的双眼和天目（即额头上的第三只眼）变成了俯视，过去平展的嘴角如今稍稍翘起，看上去在微笑。昔日令人感觉庄严肃穆的千手观音，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。最神奇的是，游客站在大悲阁内任何一处看千手观音的眼睛，都像在和它对视。

难道专家团队对千手观音动了“整容手术”？

“事实是，通过修复，我们帮它找回了本来的样子。” 千手观音造像抢救性保护工程项目负责人、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员詹长法说。

这是怎么一回事？原来，当专家团队揭下千手观音主尊面部的旧金箔和旧彩绘后，出现在大家眼前的，却是一张稍显陌生的面孔——没有了多余修饰的千手观音垂目微笑，仿佛在倾听世间众生的烦恼。

“和蔼可亲，正是南宋观音造像的一大特点。”四川美术学院教授王天祥对我国古代佛教造像颇有研究，并参与过千手观音的修复评估。他告诉记者，由唐到宋，我国佛像普遍呈现世俗化趋势，表情和动作都更有“人情味儿”；观音像也越来越女性化，表情温柔，直观体现了观音在佛教传说中救苦救难的特征。

王天祥的观点在紧挨千手观音的华严三圣像身上得到印证。雕凿于南宋后期的华严三圣，表情慈祥，嘴角微微上翘，眼神略微俯视，与千手观音如出一辙。

而千手观音仿佛随时都在与人“对视”的关键，与眼珠大小密切相关。为了对比修复效果，专家团队用石膏制作了两个1：1的千手观音面部模型，贴金后画了两种尺寸的眼珠。对比佛教画像和历史照片后，选择了眼珠较大的方案。这样一来，千手观音的眼神便形成自然的俯视，且没有明显的焦点，容易令人产生对视的感觉。

“千手观音之所以会‘变’，还因为在修复时，我们充分考虑了东方传统美学下对佛教艺术品的特殊要求。”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院长刘曙光说，千手观音既是宝贵的历史文物，也是深受佛教徒敬仰的宗教文化象征，人们希望看到它既庄严肃穆、又华彩慈祥的一面。为此，专家团队两次组织美学和中国古代佛教艺术专家召开学术会议，并与国家宗教局和佛教界人士进行了充分沟通，最终决定恢复千手观音原有的“南宋表情”。

右手从盖着手帕变成拿如意珠，且可拆卸 只为尊重历史真实

千手观音主尊另一处较为明显的变化，是胸侧的右手从盖着红手帕变成了拿着如意珠。

专家团队在考证中发现，千手观音在佛教资料中并没有手上盖着红手帕的造型。那宝顶山的千手观音为何是一个例外？采用X光照射后，答案迎刃而解——这张“红手帕”的材质是水泥，用两根铁丝连在观音的右手腕上。也就是说，“红手帕”是后人擅自添加的，与千手观音最初的造型大相径庭。

这是怎么回事？原来，上世纪80年代，发现千手观音的右手缺失，当时的工作人员就想出了这个临时应付的办法。

如何还原只剩手腕的右手？线索指向了千手观音主尊胸侧的左手。原因很简单，观音主尊两侧的手具有对称性，而对应的这只左手手持如意珠（佛教传说中一种能满足任何愿望的宝物），手指自然分开。利用前期3D激光扫描的数据，专家团队很快制作出了右手手持如意珠的3D虚拟图像，并采用3D打印技术打印出了一尊1.3米髙的主尊像作为修复参考。

但在着手修复之前，千手观音造像抢救性保护工程石质修复组组长、大足石刻研究院文物保护中心副主任陈卉丽提出了一个疑问：经观察，千手观音主尊6双手的手腕上均戴有手镯，手镯接口基本与手心方向一致；如果这只右手拿着如意珠，手镯接口就与手心方向不一致。那有没有其他可能性，这只手是手持莲花或结佛教手印？

为此，专家团队召开了多次学术会议进行论证，并到河北、山东等地考察同时代佛像造型。最后决定：在根据视觉协调的原则，将右手修复为拿着如意珠造型的同时，将这只手做成可拆卸的，用碳纤维锚管固定在千手观音手腕上。今后如果有了新的考古发现，证明这只手并非拿着如意珠，就可以及时进行局部调整，使之更符合历史真实。（记者 张红梅 申晓佳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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